66读书

第73章（第3页）

见状，莫尼茨觉得更加厌烦，哪怕是刚刚诞生不久的小精灵，也比对方可爱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已经被海洋同化，当他浑身湿漉漉地在现实的房间里醒来，双腿发酸，到处都是精液和海水的痕迹，他注定无法再回到普通人类的生活。

但他是否坚定地站在了“蓬普”的一边？

莫尼茨没有答案。

比起陌生人的打扰，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拜访，才真正让莫尼茨不耐烦起来。他面对虚伪的安慰和关心，几欲作呕，确实忍不住愤怒，便扯出一丝笑容，表示父母生前已经与对方不甚亲密，况且他长大成人，又有什么需要亲戚的帮助？

那些人果然恼羞成怒，指责他不懂事，仅仅凭借血液里相似的因素，他们就以为可以驾驭这个不安分的小辈，要他为自己谋利。莫尼茨愈发生气，但表情十分冷静，抛出一叠照片和文件，全是各种不堪的记录，有些若是曝光，关联人员便会立即身败名裂。这时候，没有人再将亲情、血缘挂在嘴边，心虚地离开，或者威胁性地求饶，要他保守秘密。

莫尼茨面上没有显露厌恶，但背地里迅速派人散播消息，把这些人送入该去的地方。他没什么正义感，这么做只不过为了让自己更舒坦些，似乎得到海洋的庇护后，他越来越大胆了，不再瞻前顾后。

说来奇怪，他清楚父母对彼此的怨恨，也知道自己是不被期待降生的累赘，但无论是坠海还是手术，在濒死的最后一刻，他总是想到曾经温柔的母亲和眼中充满深情的父亲。为了得到解脱，他耗费了大量精力寻找两人的尸骨，在无边无际的海水中试图捉住一些证明自己是被爱着的证据，非常矫情，却又无力从中挣脱。

因此，在对待“蓬普”时，除了人类本能的恐惧，他总是对爱的话题避而不谈，潜意识否定它的真实性。偏偏身体先一步沦陷，高潮来临之际，他脆弱的心扉被冲击到晃动，似乎很快就要打开。

今晚莫尼茨辗转反侧，许久才入梦，最后一批宾客也离开了陆地，船只扬帆起航，喧嚣落幕，显得本就空旷的宫殿更加寂静。无处不在的海仍在奔腾，清醒着的宫殿主人自水中现形，缓缓走来这次它的形象更接近于软体动物，上身还是正常的人形，可从腰腹以下都是柔软的触肢，密密麻麻缠绕，每一根的顶端又分成了无数根细小的触肢，无法被理解，无法被接受。若是有人太过专注去看那些凌乱的曲线，就很容易变得混乱，大脑也随之旋转、拧紧。

但莫尼茨什么都没看见。即使在这个世界醒来，他仍旧懒懒地躺着，提不起精神，连“蓬普”的靠近都无法使他转过身来。

“你想再一次见到他们吗？”海洋的神明抚摸着他，“你希望得到什么答案？”

两个问题令莫尼茨的呼吸变得更急。他并不擅长剖析自己的弱点，况且这个怪物早已看透他，无数个时间线上的他，全都是渴求爱的可怜人。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厚的贝壳，一开始紧紧闭合，被强硬撬开了缝隙，然后里面慢慢涌出很多东西，眼泪、方向盘、一条断裂的珍珠项链、腐烂的肉以及不值一提的他的灵魂。

实际上，他应该死在海里，或者手术台上，他有很多个机会死去。然而，“蓬普”像抓住蛛丝一样抓住了他的命运就算不断地流着眼泪、无数次想要回到过去转动方向盘、颤抖着手重新串联洁白的珍珠、从无情的海流中徒劳地追寻尸骨，以及放任灵魂一点点染上神明的色彩，变得沉重又怪异，也全部被接受了。

在想通了这一点后，莫尼茨轻轻叹息一声，抬起手，抓住那些覆盖在胸口、无比湿润的触肢，用指腹来回摩挲：“我只是……有点偏执了。”

对方仍旧口吻温和：“那么，如果他们站在你的面前，你会不会变得开心一点？”

“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