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读书

第80章（第2页）

刀子的前半部分差不多嵌进去了，金瑞不觉得疼，迷迷糊糊地低下头，奇怪的是，他看到的不是那把刀，而是不属于自己的手。那只手被他紧握着，从腹部伸出来，灵活地搅动软绵绵的肉，内脏一阵痉挛。他继续看，手臂越伸越长，足以辨别出令人喜爱的肌肉和勃起的青筋，是高潮时会死死掐住他的腰，逼迫他不能发泄的模样。金瑞突然尖叫起来。

由于身体里迸发出的一股诡异的力度，他仰起头，浑身断断续续地抽搐，仅剩下眼角余光盯着镜子。不只是手臂，方梦君的其他部分也缓缓从他的内部爬出来，像重新诞生的孩子；他觉得自己正在破裂，被撑开到极致，而对方的下半身却紧紧黏连着他的腹腔，上半身则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翻过来，宠溺地拥抱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就这么压在他的耳边，说：“我爱你。”

金瑞终于昏了过去。

大概是压力过载，食欲爆炸，大脑拼命喊着“好饿”，孕育出巨大的空洞吞噬一切。金瑞觉得自己彻底迷失在了边界，哪一边是现实，哪一边是幻觉？他醒来了，发现自己坐在餐桌前，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鼻尖疯狂嗅着食物的味道，麻木地渴求，嘴唇相互摩擦发红，滴落贪婪的唾液。

“对这些还满意吗？”方梦君，或者说，那个暗红色的人形对他说。

金瑞战栗着拿起筷子，在他眼前，经过锻炼的男人的身体被切割，凭感觉调调味道，就可以烹饪出最出色的菜肴。这里是手掌，那里是膝盖，另一个碟子装满了内脏，或许配上旁边小碗的酱汁更胜一筹……至少都煮熟了，看不见血，模糊不清的人形紧挨着他，指引他抬起手，夹一块肉，汁水一路滋润着舌头、口腔和食道，最终落入胃里，却仅仅是一粒石头掉进深海的程度。还不够，勉强激起一片水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还是很饿。

人形懂得他的焦虑，以及内疚，但开口就是蛊惑：“味道很好，对吧。来，继续，不需要再等了。这是你的生日。”

对，金瑞等不起了，现在就要吃。他的诞生并不是谁期待的结果，生日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只有方梦君在乎，为他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吃吧，吃多汁的眼球，咬到晶体的时候略微觉得发轫；吃吧，吃绵软的肝脏，有一股绿色的腥味，煮得老了点；吃吧，继续吃，吃不再跳动的心，吃骨头里的脂肪，吃容易卡在牙缝里的脊背上的肉。

残暴的进食欲被爱意取代，汹涌澎湃，就像回过神时落下大量的泪水和唾液。金瑞转过头，暗红的人形笑眯眯地与他对视，于是他也不由自主弯弯嘴角，便一同笑了起来。哦，还差点什么，是蛋糕，他有点焦急，不断地嗅。人形像在陪不懂事的小猫玩游戏，由着他寻找香味，过了一会，才揭晓被白色布料盖着的、正中央的秘密。

看，是方梦君的脸，亲吻过、吮吸过，如今也要塞入口中。

人形为他插上了一根蜡烛，就在被砸开的头颅中间，微弱的光透过眼眶照出来，多温馨的氛围，金瑞猝不及防地感动了。“许个愿，一定会实现的。”对方示意他闭上眼睛。

因此，金瑞回想着方梦君的模样，生前的、死后的，全都那么英俊，令他心醉神迷。所以他许愿永远和对方在一起，无论是吃掉，还是同化成怪物，都无妨。再次睁开眼睛，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希望尽快切开“蛋糕”。

人形温柔地放任他。

果然是奶油做的，或者其他最香甜的东西，一切就切到底，从剖面可以看到菌丝一样的神经，大大小小的圆圈，仿佛无数铁锈味的菌子从里面生机勃勃地生长，争夺养分。他还来不及惊叹，那些血肉就混着脑浆蔓延开来，凡是触碰到的地方，都会立即变成同样的颜色和质地，包括金瑞的手，一直延伸。

他逐渐明白了，腹中的饥饿也在转变中慢慢消失，然后是他的半边身体，另外半边，那个靠着他的人形随之融合。包括整个屋子都

不像是惊悚电影里那样血浆飞溅，如果有人看到这幅场景，或许还会觉得充满怪异的美感。金瑞半梦半醒，躺在一大团肉质的怀抱中，勉强维持着人的轮廓。可香味充盈着他的大脑，刺激他沉下去，直到深处。

于是他在漫长的黑暗中看见那个被关起来的孩子，他不再无家可归。方梦君正揽住他，名为“方梦君”的东西毫无顾忌展现住本质。他们黏答答地接吻，稍微分开就会拉出一丝丝肉和粘稠的血。两个人，却是一只庞大的、被欲望掌控的怪物。而此时，怪物用低沉的、共振一般的声音说：“生日快乐。”

不妨做更多快乐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