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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雨如珠,重重敲打着廊下的青铜铃铛,发出沉闷而又急促的声响,仿若催命的鼓点。
沈知微静坐在妆台前,目光透过那层朦胧雨幕,望向铜镜里垂落的十二重珠帘,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今晨。那时,她踏入父亲书房,一股浓郁得近乎呛人的血腥气,裹挟着丝丝寒意,瞬间将她笼罩。
“二小姐当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梳头嬷嬷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讨好。她手中动作不停,将最后一支累丝金凤簪稳稳插入发髻。刹那间,镜中的少女仿佛褪去了最后一层稚嫩,露出那足以令人惊心动魄的艳丽之色。
沈知微垂眸,葱白指尖轻轻抚过青玉案上的及笄礼单,朱笔勾出的“八珍糕”三个字,不知何时洇上了一层水痕,晕染得有些模糊。父亲向来最爱这道点心,可自三日前从户部归来,便紧闭房门,深居不出,就连自己的及笄大礼,都未曾现身。
“老爷到——”门外,管家的通传声骤然响起,带着几分急切与慌乱。沈知微霍然起身,动作太过迅猛,十二重珠帘狠狠打在脸上,生疼生疼。她也顾不上这些,提着孔雀蓝妆花马面裙,疾步奔出闺房。可转过回廊的瞬间,脚下一滑,竟是踩到了一滩暗红。
雨丝裹挟着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沈知微的心猛地一沉。
“爹爹!”沈知微用力撞开书房雕花木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僵立当场。户部尚书沈清晏,直挺挺地仰面倒在紫檀官帽椅上,那身御赐的孔雀补子官服前襟,已然被黑血浸透,像极了一块被墨汁洇染的绸缎。他右手死死攥着半本蓝皮账簿,左手无力地垂落在地,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迹,仿佛在诉说着临终前的挣扎。
“啪!”一记耳光裹挟着腥风,重重甩在沈知微脸上。继母柳氏,涂着艳丽蔻丹的指甲划过眼角,带出一道细细的血痕。“丧门星!克死亲娘还不够,如今连你父亲都——”
沈知微踉跄着扶住多宝阁,阁上琉璃盏里供着的南海珊瑚,“啪”的一声应声而碎。她双眼直直盯着父亲青灰的面容,悲痛欲绝,忽然,目光落在那本账簿上,边缘处,隐约可见“军饷”二字。
“母亲慎言。”沈知微抹去唇边的血丝,声音颤抖却透着坚定,“父亲分明是中毒暴毙,您看这血的颜色......”
“放肆!”柳氏厉声打断,镶红宝的护甲恶狠狠地戳向她咽喉,“若非你今早非要送什么八珍糕,老爷怎会七窍流血?来人!把这妖女捆了送官!”
门外,瞬间传来甲胄碰撞的声响,冰冷又刺耳。沈知微瞳孔骤缩,满心惊惶。父亲刚咽气,刑部的人竟来得如此迅速,实在蹊跷。她来不及多想,突然旋身撞开雕花窗,却见院中站着三妹沈玉柔。
十五岁的少女,抱着青瓷药罐,浑身瑟瑟发抖,藕荷色裙裾溅满泥点,看上去楚楚可怜。“二姐姐,我、我方才看见......”
“玉柔!”柳氏尖利的嗓音划破雨幕,像一把利刃,“荣亲王府的官媒还在前厅候着,你还要躲到几时?”
沈知微浑身发冷,如坠冰窖。荣亲王已年过六旬,上个月才打死了第四个侍妾,声名狼藉。她猛地攥住沈玉柔手腕,质问道:“父亲尸骨未寒,你们就急着卖女求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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