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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宽厚身躯微不可察地一抖,再不动了。
“如是,那么如何避免祸事重演,朱侍郎必定是不二人选。”
戚晋在笑。笑得温柔,问得耐心。可那双重瞳啊,却冷若寒霜,更深不可测。他就盯着朱兆突突直跳的眼睛,盯着他哐然叩首,盯着他领旨告退。他撅起身来,腰上的肥肉跟着震颤;他退出门去,一步比一步踉跄,令回首目送的李通暗自发笑。戚晋看得仔细,接着自然便道:“其三。”
李通忙回过神来。
“接下来攻坚克难,少不得倚仗城中父老乡亲。秦将军从前给民工开多少?双倍酬劳,出体力活的包两顿餐饭,刺史府公出。”
不等他欢欢喜喜应下来,暗自长舒一口气,戚晋又道:
“只是李刺史少往民间去,万一内情不清,贻误时机……兰县令。”
后者颔首以应。
“九原县各家各户收入、税出、人口是你亲手整理,你又做过度支员外郎,这事交由你来办再恰当不过。秦将军想来从前不曾过问这些细枝末节,宁朔代县令江钊会协助你。先,拟定一套标准规则,帮工人等要一一造册登记。另外停牧改农你已经在做,就趁此机会选些人手好好去做。两边任何进展、任何差池,均由你一人负责,明白?”
责权对应,他一人负责,便是一人掌权;这么区区几句话,刺史便近乎要被架成空壳。当然不,还有“要事”,只能李通去做:
“烦请李刺史,颁道戒严令。捉拿奸细,戒严巡城这等大事,还得请李刺史不辞劳苦。”
他说着还郑重做了礼。
这场戏酝酿多日,本该就此落幕了,可李通面上挂不住先走了,兰敬德身子骨不好跟着走了,连右卫将军也趁机离开,堂内不知何时只剩下秦秉正一人。荆风送了客,回身将房门阖严,又落下棉帘。秦秉正便终于肯站起身、抬起头——此时此刻,败军之将,用夹杂粗气的腔调,他居然还有的兴师问罪,甚至理直气壮?
“……之所以杀蔡筑,就是为了让军中传言你我不和,诓那细作去找燕贼通风报信?”
大梁四军合并,内有嫌隙、有机可趁。火拔支毕必然大喜,大喜则大意、大意则大败。荆风站在一旁,以为秦秉正想通了这层道理,接下来多少要慨叹一句蔡筑死得其所,却不想他反倒恼羞成怒:
“你我本就不和,何必多此一举?蔡筑跟随父亲二十一年,没有功劳有苦劳,说杀就杀,是否小题大做、亦或、挟私报复?!”
“我杀他是因为他违反军令,按律当斩。”戚晋冷冷应过,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嗤声而笑,“早听闻卫国公治军严明,当年我执掌左卫时亲身领教过,自叹弗如。不想没过几年,秦将军倒带头反起规矩来。孝顺子,孝顺得好哇!”
他在激将,在等对面怒火中烧之际口不择言,以那夜客栈里的“把柄”来反唇相讥。可秦秉正没有,只不过险些撕碎了重帘、撞倒了门扇。反倒他这一腔隐火,最后居然无处发泄。夜黑着,他重坐在案后。隔墙欢闹声似乎停了,荆风说她已经离开。今夜大获全胜,或许他们也该祝酒庆功,可这不过仅仅是个开头。
那么就以今日、暂时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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