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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皇帝语气淡漠的截断话头,从旁抽出一张崭新的宣纸。
方宁瞳孔骤缩,胸膛起伏的怒意如潮涌,一瞬间吞没了理智,高声道:“怎能不急?昔年韩非有言‘慈母有败子,严家无格虏’。先汉七国之乱,恰因景帝姑息藩王!陛下你不急,大宋的百姓急,辽人的手都伸到皇城了,再不急江山就要易主了,您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啊!”
“方宁!你放肆!我相信陛下子有明辨!”沈昱怒斥方宁,旋即对皇帝磕头,祈求:“陛下恕罪,方宁因调查城中烟花炸药一案,已是三宿未眠,身子乏得厉害,方才言语虽失仪,实是忧心国事,没过脑子。望陛下恕罪。”
皇帝不语,抬手将宣纸徐徐展开,低头瞧着蒋太师递交的请皇帝立太子的奏折中字里行间的隐隐挑衅,嘴角微微一勾,“自从方宁你入汴京,蒋太师似乎也有所察觉,行事虽然低调了许多,但给朕的奏折却越发嚣张。三日前,他请立蒋贵妃之子为太子,朕正值盛年,皇子还未满一月,他便再按捺不住。先帝临终前,曾握朕手嘱托:蒋氏如藤,可缠柱亦可蛀梁。方宁,你说的对,朕这些年终究优柔了些。”
方宁听到皇帝反省的话,突然直身再跪,腰间银镖撞地铮鸣,“陛下,城郊活尸已有数百,我等虽把毒药偷了出来,难保他们还会做别的毒药。此事不宜有迟啊。请您当机立断。”
殿外忽有更鼓声破空而来。
皇帝凝视着殿前二人,忽地低笑,悠悠道:“方卿可知,去年西夏进贡了匹雪狼,霸道非常,御锦园中所有的捕兽师都拿它没办法。朕便好吃好喝地供着,锦衣玉食地伺候着,温声软语的哄着。上月我去看它,全然失去了野性,我放它去野外林子,结果它只呆了两个时辰,便吓得逃了回来。蒋太师以为朕是低声下气的那匹雪狼,但恰恰相反。”
方宁微微一愣,抬眼见皇帝手里摩挲着虎符,眼中有冰刃般的光,猛然醒悟,“陛下是要,瓮中捉鳖。”
“方宁、沈昱听令!”皇帝将虎符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烛火狂舞,“传朕口谕至枢密院,就说辽人细作混入汴京,即刻搜查北郊荒山,确保毒物无一流出,无一个辽国、西夏的敌人活着。蒋太师谋逆一事,朕交付二位卿家查办。三日后,朕要用他的人头祭奠因他而伤亡的百姓!”
“臣,领旨。”方宁接过虎符,与沈昱退至殿门时,皇帝突然低唤,“方宁。你说得对。”
皇帝望着穹顶蟠龙藻井,声音轻得像叹息,“朕少时读《商君书》,总嫌‘刑九赏一’太过酷烈。如今一语成谶。”
方宁攥紧虎符,再次深深一躬,离开资政殿时,飞檐尖角正悬着半枚残月。
她与沈昱一路疾行出宫,玄色披风掠过宫墙暗影。
“等一下。”方宁脚步一顿,一抬手。
沈昱顺着方宁手指望去,司礼监值房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何公公佝偻的身影。
方宁在资政殿时,就觉奇怪,按理来说,他们虽是夜进皇宫,但陛下身边伺候的人多少也会有察觉资政殿亮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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