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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氏享国多年,对于大周的许多人而言,天子至高无上的观念已然深入人心,哪怕三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叛乱,也不愿细想“可用之人实在算不上多”的含义,但他们都有着基本的政治素养,就算不去深思,也从中体会到了一丝朝局平静表象下的波诡云谲。
温晏然看着季跃,缓缓道:“就算没有四姐,也有别的王侯,除非你有把握同时除掉所有的宗室近支,否则以血还血的最后,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她唇边依旧带着笑,但季跃却从天子面上的笑容里体会到了犹如刀锋般的凛冽之意,面色变幻再三,终究长叹一声:“陛下……圣明。”
温晏然靠着椅子上的软垫,先数了五枚棋子,依次扔到另一只盒子里,才悠然道:“季统领耐心还是不够,但这样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也难怪你按耐不住,毕竟倘若不趁朕根基未稳时行废立之举,等朕羽翼渐丰后,禁军的中卫统领就很难有造反的机会了。”
作为与温晏然距离最近的宫人,池仪此刻已然完全理解了天子话中的意思季跃不是要把温氏近支全数杀死,而是杀死大部分,同时将罪名推给有前科的温晏然,然后扶持幸存者登基。
死人是没有价值,一个刚刚登基的死皇帝的价值也说不上多高,那些拥护皇权的忠臣在发现温晏然驾崩后,为了稳定局势,说不定就得对掌控住宫禁的季跃做出一定妥协。
如此一来,在展现于外的故事中,季跃并非叛逆,而是平息了宫中纷争,拥有救驾与拥立两重功劳的大功臣,之后最差也能跟袁太傅一样,做一个辅政大臣。
虽然事情已经算是尘埃落定,回想这几日的情景,池仪还是感觉出一丝惊意其实陛下手上的兵将并不多,要是跟季跃正面交战的话,胜算并不大,毕竟这名中卫统领护卫皇朝多年,根基深厚,也熟悉道路,若是在将栖雁宫跟西雍宫的人手调离时风声泄露于外,季跃也不会顺着那条宫巷急急过来,被堵个正着。
至于陛下为什么不提前将季跃打算谋反的意图说出来,与其他大臣们商议对策,恐怕是缺乏证据,才想要以身做饵,诱敌出洞。
如此看来,新帝年纪虽小,但行险如此,竟是个满身锋锐之气的天子。
其实池仪对温晏然的揣测并不完全正确。
温晏然想,整个朝廷内,未必没人发现季跃的打算,但却没一个人过来提醒自己,这些人未必盼着她死于季跃手中,或许是想趁季跃动手时过来救驾,施恩于天子,顺便展现下实力,好让小皇帝知道,想要安安稳稳地待在皇朝中,就离不开他们的保护。
若是温晏然提前揭破季跃的谋算,让人把这位素无恶迹的中卫统领捉拿过来,一定会遭到来自朝臣的劝谏,一面会打草惊蛇,让季跃等人蛰伏下来,伺机再动,一面也会进一步动摇自己本就不算深厚的威信。
即使是昏君,也得有着基本的朝堂控制力,否则就不算昏君,而是纯粹的傀儡。
温晏然凝视着地上的季跃,她眉峰如刀,双目则犹如深潭,不笑时便有一种凛厉之气,此刻捏着棋子的手指无意间紧了一瞬,随即放缓力道,将棋子掷入另一只棋盒当中。
在被俘之后,季跃被权势冲昏的头脑逐渐清明过来,也隐约猜到自己只是新帝与朝臣角力当中,被用来杀鸡儆猴的那只鸡,面上忍不住泛起一丝自嘲的冷笑,他往上方看去,忽然说了一句与现下形势全然无关的话:“陛下从刚才开始,手中就一直拿着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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