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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句渐止,悠悠地在眼皮子底下瞟了他一眼。
陈焉望着瓦脊上那尾孤伶伶绿枝的目光讪然收了。他谦和地低下眼眉,微微苦笑。手探入银囊,把那几块沾了湿汗的碎银又攥两下。依旧是那个重量。
他在泗、?苛街莘?役多年,连老家的行情都已生疏,何况这人生地不熟的京邑。说来也是机缘巧合,若非他当年在泗州七城暴乱中救下京商徐有贵,徐老也不会留下 “日后若到聿京,必将尽心报恩“的话。只不想时隔数年,他脱了军籍,入京谋生,打听到的却是徐老已然病逝半年有余的消息。徐记的新当家对他不咸不淡,打发了专租赁店面的薛四廉价给他一间营生的铺头,也算仁至义尽了。
奈何离开?恐菔鄙砩匣?蓄微薄,也大多留给老家几位叔伯兄弟置办田产。他此番来京,囊中羞涩。
薛四终于把那一根铜匙剔了出来。
他慢慢踱上台阶,去弄那黄铜大锁,谁知就在他抬手之时,隔院门内突然传出一声极其惨烈的嚎哭,痛不欲生:“杀人啦――”
陈焉大吃一惊。
不料薛四只是眉梢一挑,不理会,径直摆弄他那铜锁,连巷内来往的路人居然也面不改色,至多有人投了个白眼,其余的竟全然眼皮都不动弹半下。陈焉愈发震惊―― 都说南州多讹诈,北地多劫杀,可天子脚下的京畿之地竟也民风冷漠,人心残忍,分明性命攸关,过往之人竟然没有半点搭救之意,视而不见!
他听那声音凄厉,心中犯了急病,一眼望去众人皆是袖手旁观,他禁不住倏地纵步阶上,门面开敞,他霎时冲了进去,未等薛四嚷开,人已闯入前堂,三两步穿过案几凳椅,猛见一屏秋香色的细竹帘子隔出一间内室,他想也不想,骤然将帘子大力摔开!
人一愣。
帘后一张榻席,席上两人一趴一跪。下面的那个汉子衣衫半褪至腰,露出铜筋铁骨,黑黝黝的肌肉上散了一股子浓烈的蛇胆酒味,被两只手一边肩胛、一边头颅,牢牢钉在席上,整张脸被榻板压得歪曲,俨然没了气般,满脸要奔丧的神情。身上跪着的那人一件入夏青衫,眉目凌人,细长的眼睛微眯之时愈发成了一枚刀刃,剐人一眼便能剜一片肉下来。他里头贴身的膺心衣湿了一爿,衣袂半挽,膝头抵住那汉子腰眼,五指又在他筋肉处施力一推。
“啊呀!――杀人啦!”那人一口寒气倒抽,本已死瘫了的脸猛一颠,磕在席上,哭爹喊娘。
陈焉哑口无言地僵住了。嘴唇微张,却凭空吃了个黄连,喉间生苦,呛也忘记了。
他犹在怔然,那青衫男子似乎极不耐烦地丢下一句话:“投医的外边等!”
陈焉看着他抬都不屑一抬的两只眼睛,恰有一线天光漏过窗纸,染上他额前几颗汗珠,微白一晃,那种细弱的光芒就像在他喉中打了个结,把话语拴了,半晌不能答言。
见人没回话,青衫男子这才倏地扬头盯住他。分明一副端丽清秀的好面相,却是雪打霜披的一支梅,冰冷压过颜色,看着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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