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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六送过来的信儿很多,李恬理了两天,围着檐廊低着头转了无数圈,让人备了车,往荣安堂过去。
王掌柜和孙二掌柜接了李恬进去上房,李恬先叫了王掌柜进来,客气的站起来受了半礼,让着王掌柜落了座,直截了当的道:“王掌柜真要把这荣安堂大掌柜让给孙二掌柜做?”
“算不上让,”王掌柜欠身笑道:“这两年铺子里大小的事都是孙二掌柜经手打理,我不过坐蠹儿把个总,这荣安堂大掌柜,他能当得,我年纪大了,经了去年的事,”王掌柜停住话,仿佛在想怎么说才合适:“去年那事,东家宁舍铺子也要保我这条老命,孙二掌柜对东家是打心眼里信服,这荣安堂交给他,东家尽管放心。”
“嗯,”李恬舒了口气,微笑道:“这样最好不过,正好我这儿有些事,得有个象您这样老成周到的掌柜主持,想请您再辛苦一两年帮一帮我,年例比现在加三成,您看可成?”
王掌柜怔了下,看着李恬迟疑道:“不知道东家……我没别的意思,就怕做不好,误了东家的事。”
“您能做好,我一个女孩子家,不好抛头露面,曹四家的虽说仔细能干,可她毕竟也是女子,在外头奔波不便,我这儿总得有个信得过的人,帮着奔波些外头的事。”李恬解释道,王掌柜想了想点头道:“东家若信得过我,成!”
“多谢王掌柜,我这儿的事急,明天就有事儿请您跑一趟,咱们今天就跟孙二掌柜和大家伙儿说了这事,您看可好?”李恬绽放出笑容商量道,王掌柜忙点头答应,李恬示意悦娘叫进孙二掌柜,将和王掌柜商量好的事说了。
孙二掌柜虽说年前就知道王掌柜跟东家提过这事,可压根没敢多想,他不过三十出头,这荣安堂是京城生药铺头一块牌子,东家怎么放心交到他手里?这会儿听了李恬的话,只激动的一张脸红涨,努力压着心里的激动,想显得大方镇静些,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李恬笑看着他道:“王掌柜信得过你,我就信得过你,只是,”
李恬顿了顿笑道:“王掌柜我还有差使给他,他可不能做你的二掌柜,你自己挑一个合适的二掌柜吧,我一个女儿家不便抛头露面,这事儿就让王掌柜代我跟大家伙儿说一声,今晚上早点关门,到清风楼叫几桌上等席面,大家好好贺一贺。”李恬边说边站起来,戴上帷帽往外出去。
王掌柜忙和孙二掌柜一路送出来,悦娘经过孙二掌柜,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夸奖道:“好小子,有出息!”,这一巴掌直拍的孙二掌柜趔趄了两三步才站稳,看着悦娘目瞪口呆。
李恬和悦娘出了荣安堂,直奔樊楼过去。樊楼那间僻静的雅间里,程掌柜和孙六已经等在雅间内,见李恬进来,程掌柜和孙六忙上前见礼,李恬也不坐,走到窗前,看了眼窗外枯青依旧的竹林,转头示意孙六。
“旁的倒没什么,只一样,赵掌柜和温国公府的戴管事一前一后进千春坊后的刘七酒店,再一前一后出来,从年前到昨天,一共有六回了。”孙六看着程掌柜道,程掌柜拧着眉头,看着李恬道:“东家,昨晚上我跟点检所的几个书办喝酒,得了几分准信儿,那曲引,确实是被温国公府拿了。”
“嗯,这就能合到一起去了,”李恬低头拨了拨手炉里烧了一半的香饼子,沉默了片刻,才抬头看着两人道:“千春坊年里年外已经紧赶着订足了今年一年要用的粮食、酒桶等物,都是买定的死契。”李恬话语闲淡,程掌柜却听的轻轻抽了口凉气。
李恬转头看着窗外出了会儿神,转回头,微微眯着眼睛,鄙夷的晒笑一声,看着两人道:“照明面上的规矩,这各家酒坊能得多少曲引,要看四月一新酒竞的如何,亏的她动手早,咱们还有机会。我让你寻的人,寻到了?”李恬最后一句话是对孙六问的,孙六忙点头道:“寻到了,这都不用寻,满京城谁不知道袁秀才最会写杂剧,可这袁秀才是个怪人,简直……四六不分。”孙六一脸苦相:“他十几岁就中了秀才,听说还是个头名,可从那往后年年考年年不中,连考了十年,第十年还是没考中,就在贡院墙上写了首什么歪诗,被捉进去打了二十棍子,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考了,就在瓦子勾栏里混,混的一年比一年落拓穷困,脾气却一年比一年大,他给自己起了个号叫顽石,还真就是块顽固的臭石头。”
“他可有妻儿?”李恬问道,孙六摇头笑道:“谁肯嫁他?他家贫人丑不说,又爱逛窑子喝花酒,他就对女伎特别好,不分老少美丑,都体贴得很,有多少银子花多少银子,再加上他有那份歪才,写个杂剧,写个小曲儿,不拘谁唱,一唱就红,在勾栏瓦子里也算吃得开,他要是肯好好儿的给人写杂剧写小曲儿,也早发财了,偏他脾气大,非得看顺眼了才写,写了也不要银子,看不顺眼,不管是谁、多少银子都不写,为了这个,被人打过多少回黑棍,就是打不改,这么大才,如今也就能混个温饱。”
李恬皱起眉头,孙六忙从怀里掏出一卷薄宣纸递给李恬:“这是除了那些杂剧、小曲儿外他写的东西,都在这儿了,他这人懒,没多少东西,您看看。”李恬接过,抽开来,凝神看的极仔细,足看了小半个时辰,才将两尺多长的一卷纸看完,慢慢的卷着纸卷,看着窗外出了好一会儿神,渐渐绽放出笑容道:“嗯,也是个难得的奇才,你打听打听他常在哪一处出没,除窑子外。”
“是!”孙六忙答道,程掌柜不解的看着李恬,李恬想了想,接着吩咐道:“听说武成林最爱捧女伎,什么唱小曲儿的、玩杂耍、演杂剧的,只看长相不分出身,打听打听,他现在最迷哪个女伎。”
“他也爱男色,只打听女的?”孙六问了一句,李恬厌恶的皱了皱眉头道:“不拘男女,打听的越清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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