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读书

第57章（第2页）

秋天没有缺点，人类唯一无需妥协的季节。

金星回家已经两天了，她请假提前回来，陪姨妈和妈妈去办理遗产的后续事宜。刚到家就发现，外公的骨灰盒不见了。姨妈说，她有个晚上偷偷去了墓地，在外婆的墓地挖了个坑，按照外公的遗愿把骨灰放在那里了。金星松了口气，如果一个人最后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在另一个世界也不开心吧。妈妈也出院了，她的腿还不太利索，需要坐轮椅，姨妈耐心地推着，妈妈说去哪就去哪。

在北京，金星除了在学校里安顿下来，还帮姨妈打包了小出租屋里的全部衣物，快递回来。明明她还穿着那些旧旧的名牌，可看起来人却不一样了。她的脸上失去了曾经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见的柔和的光，整个人仿佛被滤镜笼罩着，头发松散地扎着，曾经紧紧勾勒线条的款式都被束之高阁，现在她更爱穿着宽松的衣服和长裙，米色的灰色的，看不清腰身，化作一片淡淡的祥云。

在政务中心排队等叫号时，姨妈不经意地说，她做了检查，确定更年期了，目前正在吃一些缓解症状的药，好了些。金星有些意外，为什么姨妈要跟自己说这个。

姨妈说，我在分享做女人的经验呀。等你到我这个岁数，也会有这么一天，别跟激素硬刚，没用的，医生说了，该吃药就吃药，可以舒服地面对这一切。她有点后悔没有早点吃。当年，外婆的更年期就是指着柜子里剩下的几包卫生巾，说她以后都用不着了。再后来，姨妈就陪她去医院把节育环给摘了，一个小手术，出来的时候脸惨白。金玉衡回忆母亲对姐妹俩近乎于无的女性健康教育，从不分享自然缺乏经验，她吃过这个苦，不能让金星再重蹈覆辙。

金星说，那妈妈也吃这些药吗？

姨妈说，我们一起吃，科学面对，积极迎接。另外心脏支架手术也预约了，等妈妈的状态更好一点就去做，希望做完之后腿能恢复得快些。

金星放心地叹了口气，终于生活又能恢复到正常轨道了，幸好还有姨妈能在身边照顾妈妈，否则她都考虑过休学一年。

对了，我怀疑你妈其实没问题。姨妈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有过两次，她发现妈妈其实会非常正常地接电话，她的眼神和声音跟以前正常时一样，被她发现自己在观察后马上挂断了，然后又变成像是脑子不清醒的状态。

医生不是说，病情也可能是阶段性的时好时坏，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糊涂吗？金星想了想说。

我希望她不是装的，太折腾人了。姨妈身体呈现出疲态，面容上却毫无怨念。

姨妈又碎碎念了诸多琐事，关于老房子的重新整理、妈妈的睡眠，最近的饮食，以及以后要每天给妈妈搭配衣服，再也不用忍受她糟糕的审美了。金星愉快地听着这些，感觉姨妈变了，变得像是妈妈的妈妈。以前的姨妈很好，现在的姨妈更好。金星的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松快了些，不再担心发生争吵。所有的问题好像都在那寻找爸爸的一路上解决了，原来走过和没走过，真是大不一样。往日真相日积月累产生的结石，就这样被所有人踩在脚下，或者踢走，回望过去皆为坦途。从此月亮照耀过去，太阳照耀未来，阴阳分明的路。

张馨畅和观棋也来了，姨妈不想过多相处产生尴尬，也怕妹妹见到不想见的人情绪不稳定，于是约在岳麓山的山顶上见面。

金星礼貌地跟他们打招呼，她能感觉弟弟总想跟自己亲近一点，可惜他不会说话，除了盯着她看，也没有别的表达。这样反而好，金星觉得要学会跟他讲话，以姐姐和弟弟的身份，还需要更多时间。

“我把房子挂在中介了，虽然现在房价不太好，还是卖了好。我打算再换套小房子，远一点，以后省着点花，把观棋养大。”张馨畅说。

金玉衡回以客气一笑，“你再试试找个老公，这个赛道你很适合。”

张馨畅没想到金玉衡会这么说，有些意外，“先重新安顿好生活吧。我打算先试试做自媒体，唱歌博主，或者做饭博主，或许也能赚点钱。不想再指着男人养了，我也想换个活法。”

“长庚呢？长庚去哪了？我要给他做饭，我还没问他想吃什么菜呢。”妈妈一脸懵懂地到处张望，喃喃自语，像个不懂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