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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束送走了两人,再回来,撞上室友们聚在一起说小话,说她富家女跟这儿玩变形记呢?
张束没解释,走回了她的密度板隔间,躺在学姐淘汰下来的二手宜家床上。这间屋唯一的好处就是分到了窗,夜晚硕大一个月亮挂在窗外,繁星点点,是痛苦最好的麻醉剂。
她突然想起周君给她的一摞美元,十几张,加起来二百出头。她就笑了,这个年代,人可以低调,可以装穷,也可以体验不符合身份的生活,但怎么着也不会太委屈自己的肉体。她是真没钱。家里人不愿在她身上多花一分。可她怎么解释呢。
第二天,她家的事就成了系里最火热的八卦。张束在那间公寓再也住不下去,四处找房,可家人回国后,再来电话却没提一句换房的事,零花钱也没多给一分。
她后来搬去了新泽西,光是通勤就累个半死。还是当时已经工作了的男朋友看不下去,趁着假期飞来她的城市,用自己微薄的工资给她换了住处。
留学时代的回忆结束,张束已经坐上了地铁。热腾腾的饭团几乎捏成了一个饼。现在想来,回国后和家里的战争,应该就是从那个雨夜开始的。
张束踩着雨、捧着疼到缩成一团的胃回到公寓时,一辆货拉拉停在楼下,朱长跃的秘书小饶正指挥保姆小于配合司机运行李上车。
她冲上五楼,自己的小屋已经空了,几个室友露出了异样的表情,和记忆里那些女孩的面容别无两样。
纽约的租屋霎时与现在的租屋叠在了一起,几乎将张束压扁。她一阵恶心,没忍住,吐了一地酸水。
那夜,张束不想让别人看笑话,跟着小饶的车回了家。小饶一路只是笑,小束,这是好事呀,你搬回去条件更好,也方便联络感情,岂不是一举两得。
周君等在楼门口,不知提前下来多久,笑意盈盈。她满嘴感谢小饶,塞了一盒粽子给他,张束才想起来那几天是端午。
张束和小饶不熟,但那个时刻她衷心希望小饶能再待一会儿。
周君的演技并没有周茵那么好。张束知道小饶一转身,周君就会立刻爆发,虽然她也想不通,明明是自己的空间被侵占,自己的自由被剥夺,怎么听骂的也会是自己。
表的指针转了两圈,周君才结束劈头盖脸的指责。
周君是老太太的长女,刻薄基因继承得最多,措辞尖酸。但张束没哭,她一直盯着墙上的钟表。上世纪末,张束九岁那年,张军平从欧洲买回来这块实木表,做工精致,直到今天也不过时。她家是过过好日子的,如果没有后面的意外发生,朱长跃不会走上去,张军平不会掉下来。
她也会是家里的宝贝。
直到周君去睡了,张束才开始哭,是没有什么爆发力的哭。眼泪像溪流,很快淹没了她的面孔。她因窒息而哭,又因哭而窒息。
哭到半夜出来喝水,张束见张军平独自站在阳台抽烟,顺手端了一杯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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