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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闸揶揄道:“周老四,等你一条胳膊慢慢悠悠绑完,老马那批人早被熏成腊肉了。”
周老四手上动作不停,一面朝地下唾了一口:“老子一条胳膊顶你们十条。”
两个人相互较劲一样快速绑着纱布,很快就接出长长的一条。一旁张素云和蕴薇早把煤油灯的灯油倒空,攒在了一个空铁罐里。
在张素云的指挥下,浸透煤油的纱布条被众人迅速编成三股绞索,末端固定在瞭望孔铸铁边框上。
蕴薇看着火苗顺纱布攀援,除却恐惧,心头却慢慢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火舌掠过油桶架,那戴着眼镜的日军机枪手尚未察觉,一旁的沈阿弟突然一把从吴老闸手上抢过布绳猛拽回摆,好像要过年节一样欢呼:“点火!点火!阿弟要放炮仗!”
卡车油罐爆炸的瞬间,张素云拽着蕴薇沿水塔的维修通道撤退,在沈阿弟的哭嚎中,她们倒退着攀进维修井,蕴薇裙摆和丝袜早被扯得粉碎,裸露的小腿肚一遍遍擦过锈蚀的爬梯横杆,生痛,旧伤未愈的胳膊在钢条上又蹭出了新伤口,一股股温热液体顺袖管淌进了肘关节,然而在黑暗中,她竟惊觉自己在笑,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钟,心里前所未有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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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班长掩着口鼻,面孔紧贴着通风口的铁栅,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子,活像热锅上焦灼的蚂蚁,突然大骂一声“操”,一巴掌拍在混凝土墙上,水泥渣子崩得满手血:“狗日的自己烧起来了!趁现在,砸墙!”说罢抄起楸镐就要扑向墙面,阿宝拉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日军手榴弹,径直拔掉了保险销:“砸墙不如炸墙。”
马班长反应过来这是他从已牺牲的王二小身上顺手牵羊的,一声脏话还没来得及骂出口,手已下意识抢过了铸铁弹体,食指勾住铜环,朝后退了两步。
“轰”一声巨响,混凝土墙崩开了脸盆大的窟窿,排污管的铁锈味混着硝烟冲进来的瞬间,马班长大吼:“带上药箱,撤!”
还是阿宝打头,众人拖着药箱依次佝身通过墙洞,浓烈的沼气味冲得人睁不开眼,都晓得沼气有毒,因都噤声拼命爬。一段距离之后,嗅觉趋向麻木,而出口还遥遥无期。听着药箱铁皮在混凝土豁口一遍遍刮出的机械声响,心头都有些没底。
马班长忍不住拿枪托戳戳阿宝背脊:“还有多长才到头?”
阿宝只回了一句:“你当我是工部局测绘师?”
马班长腮帮肌肉抽了抽,枪托在混凝土管壁蹭了蹭,终究没砸下去,只说:“药粉要是浸了粪水,老子先崩了你个毛崽子。”
漫长的管道终于爬到头,阿宝先钻出排污管,谁知道那药箱卡在了出口格栅,只差一点就能拖出,他使了狠劲用力回拽,只听“砰”一声,头顶老化的泄压阀残件突然崩落,擦着他的头重重砸在青砖地上,几秒钟的意识空白里,隐约听见后方马班长的催促斥骂,他终于把药箱拽了出来,顺手抹了一把糊住眼睑的血。
这条路上只有手电筒微弱的光。除却药箱沉重地刮擦在地上的声响,就只剩几个人精疲力竭的喘息。
两声突兀的枪响因此格外骇人,把所有人从困顿中震醒了过来。
马班长道:“是自己人。清内鬼呢。”
他望着阿宝的背脊,有心说给他听似的,似笑非笑地道:“前几日。才刚崩了好几个犯宵禁的罗宋瘪三。”
才说罢,就听军靴踏地的声响近过来,数十只手电筒刺目的光扫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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