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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血墨成蹊
王玄策的指腹摩挲着铜哨的莲花纹,齿痕里还凝着暗红的血垢。他转身将哨孔对准冰壁,掌心按住哨尾猛地发力,只听的一声轻响,哨孔里喷出团浓密的血雾。血雾没有消散,反而像被无形的框子罩住,在冰面上慢慢聚成半丈宽的图案——沟壑纵横的线条里流动着暗红光晕,正是密道的立体剖面图。
这血雾......是活的。蒋师仁握紧陌刀,只见血图里的河流正在缓缓移动,山峦的阴影随他们的脚步微微起伏。他突然想起老兵尸体掌心的炭灰,那些未完成的弧线竟与血图的拐角完美重合,是弟兄们的血在引路,他们把测绘的细节都刻在血里了。
王玄策盯着血图中心的漩涡状图案,那里的血色格外浓稠,像是积了成百上千人的血。这是枢纽。他屈起断指敲了敲冰面,密道的岔路都从这儿分出去,当年的唐军肯定在这儿遭遇了变故。话音未落,蒋师仁已挥刀劈向血图——陌刀的寒光切开血雾的瞬间,刀刃突然发出贪婪的嗡鸣。
血图里的液体像被磁石吸引,顺着刀刃往上爬。蒋师仁只觉手腕一沉,原本趁手的陌刀竟重得像灌了铅,刀身渐渐浮现出细密的纹路。他凑近了看,那些纹路竟是由无数细小的线条组成:左边是长安皇城的朱雀大街,右边是天竺王都的佛寺群,中间用虚线连接的通道穿过雪山、戈壁、河流,在地下蜿蜒千里。
是地下通道!王玄策的呼吸撞上冰面,凝成白雾又迅速散去,长安与天竺的佛寺,竟在地下连在一起!他突然想起铜佛残核,忙从怀里掏出来按在刀身上。残核里的金粉像活过来似的涌出来,顺着刀身的纹路流淌,将那些通道图拓印得愈发清晰。
更惊人的景象在头顶出现。金粉顺着刀身的反光向上飘,在冰穹顶端投射出巨大的影像。图中七座佛塔星罗棋布,塔尖的连线恰好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天枢塔在吐蕃边境,天璇塔藏在恒河峡谷,天玑塔竟建在阿罗那顺的宫殿底下。玄奘法师当年译经时说过,佛门七宝对应北斗,王玄策的断眉剧烈跳动,这七座塔根本不是礼佛用的,是锁死密道的七把钥匙!
冰缝突然剧烈震颤,冰穹上的冰棱簌簌坠落。蒋师仁忙用陌刀护住王玄策,只见周围的冰层像被煮沸的水般翻腾,更多唐军的测绘工具从冰里钻了出来:生锈的测绳缠着冰碴,圆规的两脚卡着半块羊皮,还有个铜制的量角器,刻度上的铜绿正被渗出的血珠冲刷。
最显眼的是那面青铜罗盘。指针原本锈死在字上,此刻却地弹起,疯狂旋转半圈后死死指向东南方——正是天竺王都的方向。蒋师仁发现罗盘底座刻着行小字:贞观二十二年,测绘营于雪山迷失,墨迹被血浸过,每个字都泛着暗红。
直角矩的木柄突然地裂开,藏在里面的血布条展开来,上面用炭笔写着密道的宽度:丈五,可容骑兵并列。血布条接触到空气,布条边缘的血珠纷纷脱离布料,像被线吊着似的浮在空中。王玄策数着那些血珠,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七颗,与他当年出使天竺的随从人数相同。
血珠突然开始移动,在空中组成行梵文。蒋师仁认得几个字,那是的意思。紧接着,更多血珠从冰层里渗出来,加入到这诡异的排列中。梵文渐渐变成了吐蕃文,又慢慢化作汉字,最后竟组成了盖着朱红大印的公文模样——佛骨转运密档,阿罗那顺亲签。
是他亲笔签发的!蒋师仁的声音带着咬牙的力道。密档上的字迹歪斜却透着狠戾,详细记录着佛骨从七座塔转运的路线:正月初三,从天枢塔启运,经密道入天璇塔,沿途设三百甲士......最末行写着转运的目的:以佛骨镇密道,阻唐人复仇之路。
王玄策突然注意到密档边缘的血珠在组成小字。他凑近了看,那些字竟是用唐军的血写的:佛骨非骨,是机关总闸。他猛地看向冰穹上的北斗七星图,七座塔的塔尖都标着个极小的字。阿罗那顺想用佛骨当幌子,他豁然开朗,真正的杀招是这七座塔下的机关,只要转动总闸,整条密道都会塌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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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刀上的金粉突然剧烈闪烁,刀身的通道图上浮现出红点,正沿着密道向七座塔移动。蒋师仁明白了:是天竺的巡逻队!他们在按密档上的路线巡查机关!他挥刀劈向空中的血珠,刀刃带起的劲风让密档的字迹晃动起来,露出了藏在下面的唐军批注:初七塔,寅时换防,可破。
震颤越来越剧烈,冰缝里的血珠开始沸腾。王玄策将罗盘塞进怀里,又把直角矩别在腰间:蒋校尉,把陌刀收好。他望着冰穹上的北斗七星图,七座塔的影子正随着震颤缓缓转动,这些血墨凝成的路径,既是陷阱,也是活路。阿罗那顺以为佛骨能镇住密道,却不知道,咱们唐人用血画的图,从来都指向胜利的方向。
蒋师仁重重点头,将沉重的陌刀扛在肩上。刀身的通道图还在发光,那些连接长安与天竺的线条,此刻像极了他们要踏过的复仇之路。冰缝深处传来冰层断裂的巨响,却掩不住王玄策断足踩在冰面上的声音——一步,又一步,坚定得像要在这雪山里,踩出条通往天竺王都的血路。
第四节: 佛器指迷
王玄策的指尖抠进冰尸冻硬的指缝,那具保持着握笔姿势的唐军尸体早已与冰层冻成一体。他用青稞酒淋在尸体的手腕上,酒液渗入冰缝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冻僵的手指终于缓缓松开。一截炭笔掉落在冰面上,笔杆裹着层暗红的冰壳,像是浸透了血再被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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