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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校尉,点三百精兵。”王玄策直起身,断足在地面顿了三下,“带上神臂弓和火油,咱们走主道。”
蒋师仁应声转身传令,殿外很快传来整齐的甲叶碰撞声。王玄策最后看了眼那些青铜卦钱,“未时三刻”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他摸了摸怀里的铜铃,铃舌上的箭簇似乎在发烫。地道深处的梵唱越来越响,七条岔路里的干尸仿佛被声波唤醒,甲片在震动中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催促他们前行。
“王正使,人马已备妥。”蒋师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身后的吐蕃骑兵正将火油桶捆在背上,泥婆罗士兵则举着藤牌护住胸前,“末将在前开路?”
王玄策摇了摇头,率先爬进地缝。潮湿的泥土糊住了他的口鼻,石壁上的“→”形暗记在指尖划过,像是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身后传来蒋师仁的指令声,八千余骑人马的呼吸声在地缝里交织成粗重的喘息,而地道深处的梵唱,正越来越近。
第二节 :尸灯引路
蒋师仁的陌刀刚触到最左侧干尸的甲胄,七具尸体竟同时动了。锈蚀的明光铠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干瘪的头颅缓缓抬起,空洞的眼眶里突然腾起幽蓝磷火,火光如蛛网般蔓延,瞬间照亮了地道两侧的石壁。原本被阴影遮蔽的刻文赫然显现,竟是密密麻麻的《金刚经》梵文,每个字母都凿得深可寸许,边缘还凝着未褪尽的朱砂。
“是贞观年间的刻工手法。”王玄策拖着断足往前挪了两步,金铁铸就的假趾碾过地面的碎石,在经文字迹上划出火星。奇异的事情突然发生——被趾尖划过的梵文像是活了过来,字母扭曲着重组,转瞬间竟化作了楷书汉字,赫然是《卫公兵法》里的“穴战篇”。“昼伏夜出,依地脉为引,避水火之险……”他逐字念出声,忽然发现那些文字还在变化,墨迹顺着石壁往下流淌,在地面汇成一幅简易的地道图。
蒋师仁正举着火把细看干尸,忽觉掌心一烫。他猛地挑开最近那具尸体的胸甲,锈蚀的甲片“哐当”落地,里面竟裹着卷成筒状的麻布。麻布遇风“腾”地燃起绿火,火光里飘出细碎的纸片——竟是鸿胪寺的密函!函上的火漆早已干裂,字迹却依旧清晰,写的是二十年前大唐使团在天竺的驻留记录。
“是陈校尉的笔迹!”蒋师仁认出那棱角分明的字体,当年他在羽林飞骑当差时,曾见过这位负责文书的校尉写字。密函在火焰中卷曲,边缘的灰烬里突然滚出块硬物,正是先前落入地缝的铜佛残核。残核一触到鬼火便发出噼啪声响,绿色火焰骤然分裂,化作数十道火线在空中盘旋,最终竟组成了完整的布防图——哪里有明哨,何处设暗卡,甚至连巡逻队换岗的时辰都标得清清楚楚。
“是阿罗那顺的卫队路线!”王玄策的金铁趾尖在地面重重一点。戒日王死后,这位篡位的新王一直视大唐使团为眼中钉,三个月前更是悍然袭击使馆,杀了三十余名随从。此刻火焰勾勒出的布防,比他们从吐蕃细作那里得到的情报还要详尽。“难怪公主说地脉当断,这地道竟直通他的王宫!”
话音未落,地道深处突然传来哗哗水声。起初以为是渗水,很快便闻到刺鼻的金属腥气——涌上来的不是清水,竟是银亮的水银!液珠在地面聚成溪流,泛着诡异的光泽,接触到火把的瞬间,竟腾起淡紫色的毒烟。蒋师仁急忙挥刀砍断一截布幔,蘸了火油点燃充当火把,借光一看,水银液面上竟漂浮着些残破的绢布。
“是血书!”王玄策俯身捞起一片,绢布上的血迹早已发黑,却能看清上面的字迹。“匠户张三,率三十人凿此道,今被阿罗那顺困于斯……”字迹越来越潦草,最后几句几乎是用血胡乱涂抹:“水银浸骨,唯有自焚……望后来者携我等骨灰归唐……”
蒋师仁突然按住刀柄,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水银溪流的尽头,七条岔路的阴影里传来甲叶摩擦声,那些原本跪着的干尸竟缓缓站起。幽蓝磷火在眼眶里剧烈跳动,照亮了他们手中紧握的东西——竟是完好无损的横刀,刀鞘上还挂着唐军的鱼袋。
“王正使,他们动了!”
干尸们的动作僵硬却精准,拔出横刀的瞬间,刀身在磷火下泛出寒光。为首那具干尸的鱼袋上刻着个“李”字,蒋师仁忽然想起史料记载,贞观年间确有位李姓校尉率百人工匠队入天竺,后来杳无音信。“是咱们的工匠弟兄……”他声音发紧,陌刀却握得更紧了,“他们这是要引路?”
果然,干尸们并未攻击,只是列成两排站在主道两侧。最前面的李姓校尉干尸转身走向第七条岔路,横刀在石壁上轻划,火星落处竟显露出新的暗记——不再是“→”,而是个“唐”字。水银溪流在他们脚下分流,仿佛畏惧着什么,血书在液面上轻轻颤动,字迹渐渐模糊成“归”字。
王玄策摸了摸怀里的铜铃,铃舌上的箭簇似乎在呼应着干尸的动作。他看向蒋师仁,金铁趾在地面叩出节奏:“蒋校尉,看来咱们得走第七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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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师仁点头,转身对身后的士兵打了个手势。吐蕃骑兵立刻解下腰间的水囊,将烈酒泼在火把上,火焰顿时变得明亮起来。泥婆罗士兵则举起藤牌护住头顶,防备可能落下的碎石。三百精兵紧随王玄策身后,踏入了第七条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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