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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玄策抬头望向天空,辰时已过,距离未时还有一个时辰。他站起身,望着被锁住的闸口,又望向下游正在迁移营帐的将士们,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可他知道,这只是天竺残军阴谋的开始——他们既然能想到用堤坝放水,必然还有后招。
“蒋校尉,传令下去,加强堤坝四周的警戒,尤其是闸口附近,绝不能让天竺人靠近。”王玄策的声音依旧严肃,“另外,让那些归顺的吐蕃工匠,帮忙检查堤身的其他部位,看看是否还藏着火药或机关。我们虽暂时破解了石闸密码,却不能掉以轻心。”
蒋师仁点头应下,转身去安排警戒事宜。王玄策站在堤岸上,望着奔流的殑伽河水,手中紧紧攥着那半枚鸿胪寺腰牌。腰牌上“未时破闸”的字迹虽已模糊,却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去年使团二十八人遇害的惨状,密探们拼死传递消息的身影,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弟兄们,你们的血不会白流。今日我们破解了石闸密码,明日,便要让那些天竺逆贼,血债血偿!”
晨光渐渐升高,洒在摩揭陀古堤上,青铜齿轮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未结束的阴谋。而王玄策与他的八千余骑人马,正严阵以待,准备迎接天竺残军接下来的反扑——这场复仇之战,远未结束。
第二节: 血渠现形
摩揭陀古堤的闸口刚被稳住,王玄策便蹲下身,指尖扣住一块松动的条石。条石边缘沾着黑褐色的淤泥,他稍一用力,石身便顺着缝隙向上抬起,一股潮湿的腥气立刻从石下涌出。断足踩在堤面的碎石上,他撑着膝盖缓缓起身,刚想招呼吐蕃骑兵清理石下空间,石缝中突然喷出一股褐红色水流,像被压抑许久的血泉,带着冲劲溅在堤面上,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
“小心!”蒋师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提着陌刀快步上前,挡在王玄策身前。褐红色的水流落在刀鞘上,竟泛起细小的泡沫,散发出比之前酸液更刺鼻的气味。两人同时低头望去,水流从石下暗渠中源源不断涌出,水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物体——待水流减缓,他们才看清,那竟是一具具尸体,足足三百具,全都穿着天竺兵卒的服饰,可暴露在外的手掌却带着唐军制式甲胄的磨损痕迹。
“是我们的人……”王玄策的声音发颤,他弯腰捡起一块漂浮的布料碎片,上面绣着唐军军服特有的“明光纹”,显然是士兵们被掳走后,被强行换上了天竺服饰。更令人心惊的是,每具尸体的胸腔都鼓鼓囊囊,像是塞着东西,水流冲刷着尸体翻转,露出胸腔处的缝合线——那是用粗麻线匆忙缝上的,线头还在水中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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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师仁眼中燃起怒火,陌刀出鞘,刀刃贴着一具尸体的胸腔轻轻一划,缝合线断裂的瞬间,一个青铜铜匣从胸腔中滚了出来,落在堤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铜匣表面刻着梵文,却用汉文标注着“密约”二字,显然是天竺人故意留下的挑衅。他弯腰用刀尖挑起铜匣,小心翼翼地挑开匣盖,里面铺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吐蕃文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
“是吐蕃大论与键陀罗余党的密约!”蒋师仁粗通吐蕃文,快速扫过羊皮纸,脸色骤变,“王正使,他们约定‘借佛骨诱唐军入水绝地’!说要伪造佛骨藏在下游水潭的消息,引我们的人下水,再启动堤坝机关……”
王玄策伸手拿过羊皮纸,指尖触到纸面,突然想起怀中的铜佛碎片——那是从键陀罗水寨一路带过来的最后一块残片。他连忙将碎片取出,刚放在羊皮纸上,碎片便像被磁石吸引般,牢牢贴在“佛骨”二字上。紧接着,羊皮纸上的吐蕃文开始扭曲,渐渐化作清晰的汉文,除了密约内容,还多了一段补充文字,揭露上游水坝早已被改造,闸门后的机关不仅能放水,还能通过齿轮控制水流速度与方向,形成可控的洪水,将下游变成“杀人绝地”。
“这群叛徒!”王玄策攥紧羊皮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吐蕃大论是吐蕃赞普的重臣,竟暗中与天竺残党勾结,若不是发现这密约,他们恐怕真会为了寻找佛骨,踏入对方设下的陷阱。他抬头望向上游,蒋师仁之前控制的吐蕃工匠还在堤边待命,此刻想来,那些工匠或许也是被大论蒙骗,并非真心与天竺人同流合污。
就在这时,暗渠中的尸体突然发生异变——三百具尸体同时抬起手臂,僵硬的指骨在水中张开,指节间的皮肉早已腐烂,露出惨白的骨头。这些指骨并非随意伸展,而是朝着同一方向弯曲,竟在水面上拼成了一幅复杂的图案。王玄策眯眼细看,心脏猛地一跳——那图案竟是《太白阴经》中失传的“逆水破堤法”!
“逆水破堤法”是古代水战中的险招,需借助逆流的水力,从堤坝内侧破坏堤身,比正面破堤更隐蔽,也更难防御。指骨拼成的图案上,还标注着暗渠的走向,从摩揭陀古堤一直延伸到上游水坝的底部,显然是天竺人计划用这一方法,从内部摧毁堤坝,让洪水瞬间淹没唐营。
“王正使,水流改向了!”一名吐蕃骑兵突然惊呼。众人循声望去,暗渠中的褐红色水流突然调转方向,不再向外涌出,反而朝着堤身内部回流。水流速度越来越快,卷起的泥沙中,竟冲出一尊尊青铜雕像——是七尊水则兽,兽身雕刻着鳞甲,头部像狮非狮,像虎非虎,口中衔着长条状的物体。
蒋师仁快步上前,伸手从一尊水则兽口中取出物体,竟是一把铁尺。铁尺表面刻着刻度,还有梵文与汉文对照的“水位标记”,尺身上还留着一道细微的裂痕——王玄策一眼认出,这是当年玄奘法师西行时携带的测水铁尺!《大唐西域记》中曾记载,玄奘法师途经殑伽河时,常用这把铁尺测量水位,预测水情,后来铁尺在战乱中遗失,没想到竟被藏在了暗渠的水则兽口中。
“这铁尺能测水位,还能……”蒋师仁摩挲着铁尺上的刻度,突然发现刻度旁有细小的凹槽,“这些凹槽像是机关的钥匙孔!”王玄策凑过去细看,凹槽的形状与之前鸿胪寺腰牌的边缘完全吻合,他立刻取出半枚腰牌,插入其中一个凹槽,轻轻转动。
“咔哒”一声,铁尺突然从中间分开,露出里面的纸卷。展开纸卷,竟是玄奘法师当年绘制的摩揭陀古堤水位图,上面标注着历年的最高水位线,还有几处用红笔圈出的“危险区”——正是如今唐营驻扎的下游河谷。图的背面,用玄奘法师的笔迹写着一句话:“堤存则民安,堤毁则民亡,慎之慎之。”
王玄策握着测水铁尺,心中百感交集。玄奘法师当年留下铁尺与水位图,是为了守护河岸百姓,如今却成了他们破解天竺阴谋的关键。暗渠中的水则兽还在不断涌出,七尊兽像在堤面上排成一列,口中的铁尺都泛着古铜色的光泽,像是在无声地提醒他们,堤坝的安危不仅关乎这场复仇之战,更关乎下游无数生灵的性命。
“蒋校尉,立刻派人将这些尸体收敛,妥善安葬。”王玄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让吐蕃工匠检查暗渠的走向,根据玄奘法师的水位图,找出‘逆水破堤法’的关键节点,务必在天竺人动手前,将暗渠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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