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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师仁抱拳领命,转身正要去传令,却见一个负责取水的泥婆罗士兵不知何时走到了河滩边,正弯腰用皮囊舀水。“住手!”蒋师仁厉声大喊,可还是晚了一步——士兵的手指刚触到河水,就发出一声惨叫,只见他的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溃烂,黄脓顺着指缝涌出,瞬间蔓延到手腕。
王玄策快步上前,拔出横刀斩断士兵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却在接触到地面时,让周围的沙子冒起白烟。“快带他去后营,用烈酒清洗伤口,不准他接触任何食物和水源!”王玄策对着赶来的医官喊道,目光重新落回对岸的天竺寺庙,“吐蕃借兵,本是为了共同对抗天竺,没想到他们竟暗中与天竺勾结,用疫病来害我们……这仇,我们不仅要向天竺报,还要向吐蕃讨个说法!”
河风再次吹过,带着更浓烈的腥气,三百具浮尸仍在河面上漂浮,“永徽四年造”的墨迹被黄脓彻底侵蚀,变得模糊不清。青铜药锄上的佛血已凝固成金色的印记,七处水源坐标在沙地上格外醒目,对岸的头骨转经轮还在滚动,《金刚经》残页上的字迹被黏液浸透,再也无法辨认。王玄策握紧横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知道,这场复仇之战,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他们面对的不仅是天竺的大军,还有藏在暗处的疫病,以及曾经的盟友背后捅来的刀子。
蒋师仁传令回来,见王玄策望着河面出神,便上前说道:“王正使,将士们都已到位,七处水源都派了人看守,只是……那被感染的泥婆罗士兵,情况不太好,医官说他的伤口里像是有虫子在爬,根本止不住溃烂。”
王玄策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身后的八千余骑人马——吐蕃骑兵的铠甲泛着冷光,泥婆罗士兵的弯刀还沾着晨露,他们都是为了协助大唐复仇而来,若是因疫病折损在此,他有何颜面回去见大唐的百姓?“告诉医官,用文成公主留下的防疫药方试试,青铜药锄上的《黄帝内经》文字虽然被腐蚀,但核心的药方我还记得。”王玄策的声音坚定,“另外,再派一队斥候,去探查天竺的主力动向,还有吐蕃的援军……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蒋师仁点头,刚要转身,就见河面上的浮尸突然开始晃动,腐烂的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王玄策与蒋师仁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不祥的预感——这疫病,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凶险,而这场恒河边上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二节 :梵经疫码
王玄策捏着从颅骨转经轮中取出的《金刚经》残页,指腹能清晰触到纸面凹凸的褶皱——那是脓液浸透后风干的痕迹,带着一股刺鼻的酸腐味,与殑伽河支流的腥气交织在一起,让人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将残页平铺在河滩的青石上,晨光穿透薄雾落在纸面上,原本模糊的经文突然泛起暗金色的光泽,像是有生命般在纸上蠕动。
“王正使,这残页……”蒋师仁握着陌刀凑上前来,甲胄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河滩上格外清晰。话音未落,残页突然“腾”地燃起幽蓝色火焰,火焰没有灼人的温度,反而带着一丝诡异的清凉,灰烬随着河风袅袅升起,竟没有四散飘落,而是在空中凝聚成连贯的字迹。
王玄策瞳孔骤缩,那些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是玄奘法师《大唐西域记》中缺失的“天竺瘟瘴篇”!当年玄奘西行归来,曾在长安弘福寺口述此书,唯独“天竺瘟瘴篇”因涉及疫病防治的核心秘法,被秘藏于内库,后来历经战乱不知所踪,没想到竟以这样的方式重现。他屏息凝视,只见空中的灰烬字迹缓缓流动,详细记载着天竺自古流传的疫瘴种类、传播途径,以及对应的防治之法,其中一段关于“腐水瘟”的描述,与眼前浮尸的症状分毫不差:“腐水瘟者,以尸为媒,以水为介,肤溃脓流,触之即染,七日毙。”
“蒋校尉,用刀气托住这些灰烬!”王玄策突然开口,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蒋师仁立刻会意,陌刀在手中一转,凌厉的刀气如无形的屏障,将空中的灰烬稳稳托住。王玄策俯身细看,发现“天竺瘟瘴篇”的末尾,还标注着一行小字:“殑伽支流,青铜药鼎,五印度净药,可解此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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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底!”两人异口同声,同时望向浑浊的河面。蒋师仁大步上前,陌刀高举过头顶,刀刃映出晨光,凝聚起全身力气劈向河面。刀气如银练般切入水中,“轰”的一声巨响,河底的沉积层被震开,泥沙翻滚间,一个青铜药鼎的轮廓渐渐显露——鼎身刻着繁复的梵文纹路,正中央“五印度净药”五个大字格外醒目,随着沉积层被冲散,药鼎的缝隙中开始渗出淡青色的烟雾,烟雾落在水面上,竟让周围泛着暗绿色的水波渐渐清澈。
“是玄奘法师当年埋设的药鼎!”王玄策快步走到河边,伸手去触碰那淡青色的烟雾,只觉一股清凉之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之前因闻了腐尸气味而翻涌的喉头,瞬间平复下来。他想起之前从腐水中捞出的青铜药锄,连忙让人将药锄取来,只见药锄上的铜佛残核似乎感应到了药鼎的气息,突然从锄刃上脱落,“叮”的一声嵌入药鼎顶部的凹槽中。
就在铜佛残核嵌入的瞬间,河面上突然掀起一阵巨浪,三百具浮尸竟集体翻身,溃烂的后背朝上,创口处的脓液顺着特定的纹路流淌,在水面上拼出清晰的路线图——那是吐蕃投毒队的行军路线!从吐蕃边境出发,经泥婆罗南部山区,绕到殑伽河上游,沿途标记着七处投毒点,与之前青铜药锄显现的七处污染水源坐标完全吻合。
“原来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蒋师仁看着水面上的路线图,怒不可遏地将陌刀插入沙地,“借兵给我们是假,想借疫病毁掉我们和泥婆罗的兵力才是真!”
王玄策没有说话,目光落在路线图的终点——天竺王舍城,那里正是去年大唐使团遇袭的地方,也是天竺主力集结之地。他正想下令让斥候顺着路线图追查吐蕃投毒队的踪迹,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回事?”王玄策转身,只见负责警戒的吐蕃骑兵队列中,有十几人突然从马背上坠落,他们落地后不断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溃烂,与浮尸的症状一模一样。蒋师仁立刻带人冲过去,按住一个还在挣扎的吐蕃骑兵,伸手撕开他的铠甲内衬,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内衬的夹层里,缝着一张泛黄的纸,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药方,竟是唐军医官遗留的《伤寒杂病论》防疫方!
“他们竟用我们的防疫方,来确认投毒效果!”王玄策的拳头重重砸在青石上,指节泛白。这些吐蕃骑兵是他亲自从吐蕃赞普那里借来的,没想到其中竟混了投毒队的眼线,用唐医的防疫方监测疫病传播,好随时调整投毒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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