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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当什么!”,犹如一只被激怒的猛兽,怒目圆睁,极具威胁。
“公子!”,谢全立即跪了,伏在地上,声音不急不乱,“这都是皇上的意思,仆也是按皇上的吩咐办事,请公子宽恕”
“皇上的意思?他想把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锁在宫闱里永不见天日?!”
沈言之腾地站起来,像是心口最后绷着的一根弦突然断掉,心坠万丈深渊,毫无往日仪态,对着谢全破口大骂,“反正日子也到头了,我也不怕无礼一回,你回去告诉他,这酒我不会喝,我是不愿出宫,但更不愿不人不鬼地留在这儿!”
说到这,沈言之却忽然一愣,慢慢琢磨出了意思,迷药?白绫?宫刑?沈言之突然发笑,笑得跌坐在榻上,即便是这样的疯疯癫癫,也藏有万种风情。
从未见过沈言之这副样子的谢全也慌了,跪伏着颤颤巍巍道,“公子息怒……皇上是为了公子着想啊……!”
沈言之只觉全身发软,无半点力气,盯着谢全,连眼珠都懒得挪动,不知过了多久,才暗自喃喃道,“蠢东西,跟了皇上这么多年,竟连皇上的一点儿心思都摸不透。皇上心善,怎忍心真的赐死我——他是在逼我,逼我赴死——”
“公子!”,谢全急道,“您千万别这么想!”
“出去吧”,沈言之哀声道,“一炷香后再进来,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谢全抬头看了沈言之一眼,犹豫半晌,终退去。带上门,却是急急忙忙地吩咐下面看好沈言之,自己赶紧去宣室宫通知殊易。
沈言之一人坐在屋内,盯着那壶酒看了好一会儿,伸手一推,酒壶应声而碎,酒洒了满地,又攥起那条白绫,脑海中闪过的总是殊易说过的那句“朕一定亲手杀了你”,且不说君无戏言,单说君子一诺千金,也不过是个笑话。
吹灭了灯烛,但屋外火光四起,屋内一切仍清晰可见,沈言之攥了白绫好一会,甚至连椅子都摆在那里,但还是放下了念头。
他不甘心。
此时此刻,更不甘心。
他试图想一些快乐的事情,他的人生是从十三岁那年改变的,若说不怨是不可能的,但若想报仇他早就可以报,却已经不恨。事隔经年,没有谁对谁错,皆为一个利字而已。只能回忆起父亲还在时,教他读书写字,研磨作画,虽教导时十分苛责,但每日的饭桌上都是自己爱吃的菜,父亲也总是买给他栗子糕吃。
往日之事依旧历历在目,转眼一瞬,重重宫闱,想起那人一举一动,仍嘴角牵笑,事到如今,心中亦无恨,只是怨他气他,怎忍心真的毁了自己。
忽然想起一大事,沈言之慌忙起身,翻箱倒柜将那幅殊易的枫林图找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也不知什么时辰了,只任性地研磨提笔,这几日光顾着忧心,竟把这事忘了,即便死,也该了无挂念才是。
宣室宫内,谢全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向殊易如实转告事情缘由,殊易拍案大怒,“既如此,你还愣在这做甚,一杯鸩酒赐去了事!”
“皇上!皇上三思!承欢公子一时接受不能也是有的,只是气性大了些,皇上哪怕一句话,也能让公子安心啊!”
“一句话?”,殊易冷哼一声,“谢全,如果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你这位置还是拱手让人算了!”
谢全一怔,左右为难,终是躬身退下。能做的他都做了,只是感念承欢公子的情深意重,才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替他进言一句,多余的他自己也是有心无力,一切看公子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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