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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无情推到桌边坐定,柳沉疏返身回去关上房门、将屋外的寒风彻底隔绝开来,而后又往浸泡着药材的木桶中倒了些热水,随即却并没有起身过来看无情,反而是挽起了自己的衣袖、伸了手小心地试了试水温,这才终于擦了擦手回过头,在无情脚边蹲了下来,伸手替他脱鞋子。
无情的肤色本就白皙得很,常年不见阳光的脚更是显出一股明显不健康的苍白来——柳沉疏微微一怔,明知道他自膝盖以下根本就是全无知觉,却还是无意识地将手上的动作放得更加轻柔,一点一点将他的裤管向上挽起,露出了小腿来。
因为十几年经脉尽断、无法行走的缘故,那一双小腿和脚已是明显和正常人有所不同,削瘦得像是只有骨头一般,没有半分血色。
这本来就该是预料之中的景象,但此时此刻却不知为什么仍旧还是觉得有一股淡淡的酸涩慢慢地涌了上来——柳沉疏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无情低头,入目就是柳沉疏因为挽起衣袖而露出的小臂,白皙而莹润,泛着健康的光泽,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她手边的就是自己的腿,不止苍白瘦弱,甚至还略带了几分萎缩。同样是白,却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反差。
无情的眸色不自觉地沉了沉,脸上却仍是一派平静,正要开口道谢,却忽然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他下意识地循着声音将视线微微上移,然后就看到了柳沉疏轮廓柔和的侧脸。
她的脸上已没有了平日里惯常的笑意,只是低着头、动作轻柔地将他的腿浸入木桶之中——他自膝盖以下分明就毫无知觉,但他却不知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就是能肯定柳沉疏此时的动作一定是及轻柔的。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她的眉宇间竟是显出了几分温柔和少见的温婉来,眼底带着叹息之色,甚至好像还有几分似有若无的……酸涩?
无情有一瞬间的怔忪,却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柳沉疏擦了擦手,顺手替无情整了整衣摆,这才终于站起身来,随手递了一本书给无情,示意他随便看看打发时间。
无情点头,伸手将书接了过来。
柳沉疏一贯嫌他思虑过度,这会儿自然是也不会给他看什么需要耗费精神的书,随手递来的是一本话本——无非就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儿女情长的故事。
无情倒是也不嫌弃,随手就粗粗翻了几页,正要端起杯子喝口水,抬眼却就见柳沉疏也正坐在一旁的桌案边看书——她手边的医书早已高高地堆了好几摞,她这会儿却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眉头拧起,手中的笔提了几次却又终于放下、墨汁不经意间在宣纸上溅出了一个显眼的墨点,她却到底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无情自然知道柳沉疏是在为他的病情费神——青年素来冷峻的神色竟也好像显出了几分暖意来,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又低了头去翻看手里的画本,只做不知。
他没有劝柳沉疏罢手,就像柳沉疏也绝不会劝他不要做捕快一样——医者治病、捕快破案,其实都是一样的。他也没有再向柳沉疏道谢——有些谢意,未必都要说出来,至少他自己终究还是全都记得的。
谁也没有说话,屋内一片安静,但两人的神色却竟都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即便是正皱着眉的柳沉疏,在这暮色深沉的夜里,心头竟也是难得的一片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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