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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见他立起身来,眉梢微微一挑,步出雪霁亭,一纵身,骑上了一匹小侍新牵来的骏马,缰绳稍引,四蹄踟蹰地在雪上踩出几个脚印,吱吱地雪响,他在她的软轿旁并行着,维持着稀薄的尊卑有别,一路行到碧湖宫前。
作者有话要说:
☆、命起涟漪
碧湖宫之所以叫碧湖宫,是因之就湖而建,凭着不知几千里的冻冰,下凿百尺,上砌大殿,层层叠叠的水晶宫室玲珑剔透,处处高悬的金叶灯盏烛光萤萤,仿佛海市蜃楼中谪仙居所,似真亦幻。碧湖宫中还有一别寺,寺中蓄了雪剑门不知哪任门主下令雕塑的五百罗汉,单这寺中省香油不爱点灯,只用冰上几漏天光,取微尘渺渺、佛心静养之意。
竞参在宫中主殿,一应的江湖豪杰早已齐聚,不知是半建于冰下的碧湖宫过于空旷高渺,还是因为高处端坐的白无恤不经意俯视时的寡淡与威严,气氛格外的肃穆。连映雪闲坐在一旁,冷眼看血红色珊瑚盏上的烛花跃动,她眼前垂下随风时激起如金盘走珠般清越之声的珠帘,似远似近的茜素红珠,迷迷晃晃的,直到神出鬼没的甘贤不知何时轻轻站在仅离她一尺之遥的身畔,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道:
“那罗汉堂的五百罗汉,又被白药师命工匠新绘了彩漆,你说他怎么这般费心,是不是又有我不晓得的乐子?”
连映雪懒得理他,只勿自听那帘外,白无恤请诸位武林同道掷金示价,暗写于笺上,再请小侍一齐收拢上来。这次竞参虽说是广开雪域之门来者不拒,但太过儿戏的造价之资,白无恤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连映雪心思不在此处,索然无趣,可饶是如此,也不会陪更无趣的甘贤缠话,只打发道:“你多想了,罗汉堂佛家之所,哪有什么乐子。”
“我怎么听说有一个笑话,是你同白无恤的?”甘贤不依不饶,连映雪面上不由绯红上颊,嗔道:“你还真是多管闲事,小时候的无聊话你也打听?”
“我不打听怎么知道你少年时百无禁忌,比现下可爱多了。”甘贤不知觉扬高了些声音,帘外的白无恤冷眼扫来,甘贤立时闭上了嘴,目不斜视、沉稳大方地侍在连映雪一旁。连映雪嘴角一勾,时日消磨人,岂止是她变了?记得从前白无恤也不是这般规矩无趣的。
那是一个乏味的正月,她跟白无恤一块陪老门主在碧湖宫的寺里烧香,她趁着老门主诚心礼佛时偷偷溜去了罗汉堂,替她望风的白无恤站在烟雾缭绕的香灰九龙鼎前,眉梢轻轻拧着,在某个角度看来,那种轻世肆志的表情,有不可侵犯的高贵。她彼时拉住他的袖子,小声感慨道:“屋室太昏暗了,五百罗汉一个个高大威猛,眼神凌厉逼人,我的心这会还慌慌的,阿弥陀佛,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被这么多男人盯着……”
她口中称罗汉为男人,白无恤的脸色不由一变,她以为是他太过狭隘保守,没想到是随侍如云的老门主已站在她身后良久,自然,也将她的话如数收进耳中,她低着头不敢看老门主,想狡辩几句,可老门主顺水推舟地罚了她在罗汉堂拭尘三月,足足五百尊罗汉呀,她悔不当初,她不该亵渎神明,尤其不该在诚心礼佛的老门主面前,幸好,那拭尘的活都让白无恤干了,她只专心地在五百尊罗汉面前剪手踱步,继续肆无忌惮地评头论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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